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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维亮】时间回溯

*第一篇维亮,算是元旦贺文8,ooc属于我

*大将军死后的故事

*正月十八,故事才正开始,将有千万年去延续这个故事,去踏过每一寸河山,跟每一只兔子和麋鹿谈天,把唱过的歌拨过的曲留在花和树里,永不结束。








“就往南去罢,一直往南去。”诸葛亮说。

他挥动羽扇,直指南边,比当年出兵北伐时更气势昂扬,更神采飞舞,像出鞘的名剑。

和彼时不同的是他鬓发漆黑,没有着金印紫绶,没有着高冠,他年轻而俊美,只是用纶巾挽起头发,披着廉价的白色棉氅,衣袂翻飞时却像鹤群舒展开翅膀。

姜维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去反应他的话。他好像真的很老了,想挤出个笑也感到困难,喜怒哀乐和思索的能力都在生前耗尽,以至于他的脑子像块生锈的钝铁。

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被诸葛亮领出积雪的成都,既不惊讶,也不悲伤,甚至不欣喜。他曾数次在几乎撑不住的时候去幻想死后和丞相的重逢,想象自己拥抱他,怎样在他面前哭得不至于太难看。可当诸葛亮真的握住他的手时,他的外壳下空荡荡一片。

诸葛亮摸上他额头,无不忧心地唤他,他才稍微转动了点思绪。

姜维答道:“丞相去哪儿,维便去哪儿。”

诸葛亮笑起来:“好,好。事不宜迟。”



他们只把袖子一挽,就踏上路程。

诸葛亮始终握着姜维的手,在山路陡峭时握着,在大路平坦时也握着。

“丞相要去南边哪一处?”漫无目的地走了两天,姜维忍不住问他。

诸葛亮摇摇头:“亮不知。”

姜维失笑:“丞相不知,却要往南。”

“何故非要知?伯约同我一路游山玩水,难道心里不愿?”

“丞相又作弄维。”姜维握着他的手指紧了紧,许久之后,叹了口气,“丞相不想往北去?去……看看长安。我本以为丞相要向北的。”

诸葛亮回头看他。

“是维有负丞相重托。”姜维垂下眼。

“我不往北,便是知道若说往北,必要教伯约又伤心自贬一番。”

姜维愣了愣,面色难看起来:“丞相倘是为我……”

“此为其一。”诸葛亮打断他,“其二,亮想瞧瞧海,伯约也未曾见识过吧,这巧了,我正好与伯约同看。”

姜维摇头,不甚赞同:“丞相必更挂念长安。”

“急什么。”诸葛亮笑道,“时日还长。”



第三天。

夜幕降临时,诸葛亮提出了休憩一晚的建议。

姜维揶揄道:“维以为丞相腹中口中是从无休憩二字的。”

“孤高卧隆中时,甚是喜爱从正午一觉睡到黄昏。”诸葛亮反唇相讥,“伯约在马遵跟前不也以为自己能生擒诸葛亮么,可见伯约总以为些不实之事。”

姜维断然说不过他,便只是边笑边安静地望着他。

诸葛亮给他看得耳根发热,干脆赶他去折枯枝,自己在原地等候。等姜维抱了一堆细长的树枝回来,他把它们笼笼统统一块扔到空地上。

诸葛亮练起一根空枝,朝顶端吹口气,枝上燃起大火,他便把它扔进树枝堆里。

火烧起来,势头喜人。

“丞相真要成神了。”姜维说。

“伯约又何尝不行?”诸葛亮指指火堆,“你吹口气。”

姜维向火堆吹气,吹一口,火焰高三寸,再吹一口,火焰又高三寸。被火舌温度熏过的皮肤从内里发着暖,像泡在热水里般舒坦。姜维发出满足的喟叹,去握诸葛亮的手,想替他暖暖。姜维记得他的手总是同成都春寒料峭的雪块差不多冷,常冻得姜维心口发痛。

可诸葛亮的手温温热热的,比他更暖和。

真奇哉。他想。

诸葛亮挪过来一些,挨到他身边:“亮总算也能替伯约暖会儿手了。这么多年,亮瞧着伯约,总想握握这双手,叫伯约看上去别那样冷。”

姜维盯着他眨动的眼睫,很久很久,问:“丞相一直在看着维么?”

“是。”

姜维仰起头,他的喉咙泛酸,有干涩的泡泡从素来不适的心肺间冒出来,他转动了两下眼睛,却到底连一点湿润也没有。

最后他低下头,拨了拨火堆里的枯枝。



第八天。

河流细长蜿蜒,河水清澈。

诸葛亮临河而立,身姿修长,半晌后他问姜维:“烤鱼?”

于是姜维挽起裤脚,不一会儿拎回了五六条鱼。诸葛亮已经生好了火,姜维把鱼串起来的时候,他便用袖子擦去姜维领口和颊边的河水。

火噼里啪啦响,鱼噼里啪啦响。

噼里啪啦地,姜维想起了很重要的事:“丞相,没有盐。”

诸葛亮拉平袖子作碗,从河里舀了水,他抖抖袖口,水便浇在鱼上。

“好了。”

姜维把鱼递给他:“小心刺。”

诸葛亮伸手要接时,他又收回手:“我先替丞相把刺挑了吧。”

“孤亦不是三岁小儿。”诸葛亮出其不意地从他手里抢回鱼,“伯约总捧手里也怕碎了。”

诸葛亮将鱼翻看了一会儿,就要挑肥嫩处下嘴,姜维有些嘶哑的声音却传来。

“纵我紧紧捂在手心里,放在心尖上,丞相不也碎了么?”他低着头,嘴抿得很紧。

诸葛亮沉默片刻,放下鱼:“是孤忘了,鱼肉当有美酒相配。”

说罢他站起来,在林中摘下一片大叶,又用大叶从河里舀出一瓢水,抿了几口后递给姜维。

姜维不接,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喝。

酒味凛冽醇香。

说来这不是盐水么?姜维想问,思来想去他放弃了,也许诸葛亮下一勺还能从河里舀出热汤,谁知道呢。

他饮了不过两口,诸葛亮就收回手自己饮两口,接着又递过来,如此反复。他们你一口我一口地,直到鱼肉快凉了才喝干净叶子上的琼浆玉露。

酒的后劲大,诸葛亮双颊已经浮出一片浅红,他抓起姜维的手,按到自己脸上:“伯约摸摸,碎也不碎?”

姜维死死地盯着他,终于有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。

不会碎了。姜维想。

我真的死了。他又想。我不必再上朝了,不必日日夜夜殚精竭虑想着如何兴复汉室,还于旧都,不必再在朝臣的挤兑里一言不发。

他的神经骤然松懈,崩了一辈子的弦松了线,那些被埋在心底的伤口里,一时挖不出找不着的情绪疯长起来,迅猛如开闸泄洪。

姜维忽然觉得委屈,他想告诉诸葛亮,他已经努力了,又想说那些人让他有多难受,还想责怪诸葛亮在自己生命里走得太早太早,把他独自留在漫漫长夜中。

姜维闭上眼睛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,然后是低头哽咽。诸葛亮抬手搂住他,他猛地回抱他的丞相,力气大得恨不得将他永远箍进怀里。

“伯约一定很想我吧。”诸葛亮抚摸他的脊背。

大将军便把脸埋进他颈窝,放声恸哭,仿佛隔世经年后,幼鸟终于回到堆满绒毛的巢穴。



诸葛亮和姜维沿河而下。

姜维垂首,从河面望见自己,却是和记忆里的不大一样,至少灰白的鬓发间有了些斑驳的黑。



第十五天。

他们路过一片桃林。粉云漫山遍野地舒展,开得煌煌烨烨。

南方日头烈得多,诸葛亮干脆招呼姜维一块倚着桃树席地而坐,晒晒太阳。阳光带着花瓣的色泽落下来,又是金,又是粉。

“伯约倦否?”诸葛亮拢拢衣袍。

“维不倦。”姜维抚掉他肩上的两瓣花。

“桃树树干粗壮,适合倚着打盹,亮倦了,歇会儿,伯约倘觉劳累,亦可休养生息。”

“是。”姜维答了,却只偏头瞧着诸葛亮如何闭上眼睛,如何浑身舒坦地松弛下来,睡着后的眉眼怎样安稳。

姜维打算看上一两个时辰,直看到诸葛亮醒了再赶路,然风实在是暖,熏得姜维觉着要被阳光灌醉了,不长长地睡一觉就平白辜负了周遭的一切。思及此,他靠过去,和诸葛亮头抵头,肩抵肩,紧密地挨在一起,也闭上双眼。



姜维是被细细的,属于孩童的说话声吵醒的。

“桃花是粉的,桃子是甜的。”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,“桃子是甜的。”

姜维睁开眼,第一眼便是靠在自己肩上的诸葛亮,仍旧在睡。

他左右四顾,并不见有什么孩子,便不大在意,只把诸葛亮再往怀里搂一些,下巴蹭在他额头上。

“桃花是粉的,桃子是甜的。”它又说。

这次不单只一个孩子,似乎是三五成群的幼童在姜维耳畔击掌而歌。

姜维循声看去,十数片花瓣从自己肩上落下,滑过手臂,跌在衣摆。花瓣颤巍巍地站起来,跳到诸葛亮衣角,在风里打个转儿,又转回姜维这。

“这是……?”姜维用指尖碰碰花瓣。

花瓣们对他长辑到底,顺着风扶摇直上,回到桃林里去。

姜维仰起头。

桃林层层叠叠随风晃动。

千万个细细的,稚嫩的声音唱着童谣。

“是桃树在说话。”诸葛亮长吸一口气,从丹田啸出梁甫吟的调子。

桃树报以同样的长歌。

诸葛亮抚掌大笑,撑着姜维的肩站起来,对他伸出手:“孤欲往里游之,来,伯约,伯约与孤同看。”



第二十四天。

他们迷路了。

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,两个人既没有地图,也不识路,只靠看星星,就一个劲笔直地走,遇到大山翻过去,被绕进丛林不管不顾地往前,倘碰着悬崖便调头换个方向。

直白了说,是乱走。

“丞相,”姜维从诸葛亮后边推开挡着丞相的枝杈,“这林子走了有三天了。”

诸葛亮摸摸被他手指擦过的耳廓,对着羽扇沉吟。

“前边似是处空地,丞相不如驻足观星,再做决断?”



诸葛亮背手而立,仰头观星。姜维怕碍他分神,折回林子边,沿着林子缓慢踱步观察。

踱了几步他停下,耳朵动了动。

草木下有隐约的窸窣声。

他悄无声息俯下身子,猛地一掀。三只獾鼠形迹暴露,因为遮挡物的忽然消失而浑身僵直。

片刻后獾鼠们站立起来。

“失礼。”第一只獾鼠说。

“甚是失礼!”第二只獾鼠说。

“快盖上!!”第三只獾鼠催促道。

姜维十分努力地憋笑,獾鼠踢了他一脚后到底没憋住。



诸葛亮回头寻姜维时,姜维正蹲在树根蹂躏獾鼠的皮毛,他把柔软的毛从头顺到尾,再从尾顺到头。

将军鬓边几缕长发从被树枝挑偏的冠里落下,灰杂着黑。



第三十六天。

“我们应是行到一处高地了。”诸葛亮说。

姜维仰头。夜空低坠,像床将要铺开,将要把他们严严实实盖起来的锦被,星辰绣满在这锦被上,月亮举起手也遮不住。

姜维忍不住向上伸直双臂,平摊手掌,试试星星是否会从掌间拂过。

诸葛亮侧过头瞧他,他鼻梁挺拔,轮廓俊朗,眉目比剑刃锋锐,比新雪苍凉,手臂似与天相接,竟像是在一力支天,那么笔直,又孤独。

诸葛亮越瞧越喜欢,恨不得捧过他的脸来亲一亲,又越瞧越伤心,直想把他护在怀里,不叫他再受半点委屈。

“傻孩子。”诸葛亮轻声说。

“什么?”

“没什么。”诸葛亮也举起手,在姜维掌心抹了抹。银色的,细碎的糖霜便从姜维的指缝间淌下,如星河汇聚成的瀑布。

诸葛亮把沾了糖霜的手指递向姜维:“给,星星的馈赠。”

姜维垂首吮去糖霜。

诸葛亮笑意吟吟,眉眼弯弯。

姜维把他捞进怀里,耳鬓厮磨:“我一辈子无甚么遗憾,亦无甚么后悔,何谈傻呢。”诸葛亮心头震颤,情不自禁反拥住他吻。

吻缠绵而长久。



沿着高地上被踩出的土路向前时,姜维说:“丞相,维总觉得这样是到不了海边的。”

“到那时回头便是。有什么关系,伯约。”诸葛亮朗声笑道,“一年找不着,就找十年,十年找不着,就找一百年。我们有千万个日子去找这片海,即使日月坠落,大地塌陷时也不用停下。”

姜维笑了,点头:“对,这次多的是日子。”



第四十天。

诸葛亮只要再多迈十步,就能走出这片高地。

可他刚迈出左脚,又收回了。

“丞相?”姜维疑惑。

诸葛亮遥望星夜:“终是舍不得这片天。”

“来日回来就是了,有什么关系。”姜维揽住他的肩,脸颊贴上他的脸,“倘丞相想在这儿住两天,维这便去扎营。”

“非是如此,”诸葛亮想了想,拿开姜维的手,往回走了几步,“伯约稍等。”



姜维看着诸葛亮朝大且圆的月亮伸出羽扇,他定了片刻,然后缓慢地,慎重地转动扇柄,接着扇尖挑了挑,最后猛地压下羽扇,以一个漂亮的弧度端在腰前。

诸葛亮端着羽扇,信步至姜维跟前,从扇上取下一件外袍。袍子薄如蝉翼,氤氲流转着温和的光,微光起伏间能听见星辰在低语夜晚的故事。

“月亮的馈赠?”姜维接过袍子,穿在身上,转了一圈,方便诸葛亮上下端详。

“不,此乃孤的馈赠。”诸葛亮端详着端详着,欢喜得眼都亮了,“只因伯约容颜俊朗,恰似星月,恰配星月。”

“哦?那么维现在是什么样子?”

诸葛亮怜爱地摸摸他的脸,摸摸他黑色里夹杂着两三缕灰白的鬓角:“是孤最喜欢的样子。”



第五十天。

姜维想到了。

他不是个当断不断的人。彼时正是太阳要冲破云层高挂天空的时候,那些浓重的红,璀璨却不刺眼的金都正符合姜维对心上人的一切想象,风仪无两,国士无双。

“维有礼物要送丞相。”姜维俯身一辑。

然后他从日光里裁出一块漂亮的锦缎,捏成大氅,又摘下暗色的云,合在衣领上以做毛边,制成后四四方方地叠起,双手奉上。诸葛亮甫一拿过,姜维就迫不及待侍候他穿上。

金和薄红裹着诸葛亮,锦缎里隐约有太阳照耀的万里山川和河流。他更俊雅了,本就是飘飘然的仙人模样,此刻像足了九重天上下来的。

“伯约成木头了?”诸葛亮取笑道。

姜维这才猛然从万千痴绪中回神,耳根一红。

“动也不动,眼也不眨。亮竟不知,日头太过毒辣,还能把伯约晒走魂去。”他惯是那副狐狸样,甚至更变本加厉狡黠了些。

姜维脸也热了:“怪丞相,都是丞相生得太过好看。”

“噢。早知如此,两军阵前,就该把亮推出去,也走走魏军的魂。”

“丞相!”



第七十九天。

姜维用泥土捏出了琴,用雪把它抹成玉色,将兰草摁进琴里,便有了一张雪白精致的古琴。琴形似他曾在丞相府内室里抚弄的,诸葛亮惯用的那张。琴轻而声脆,均是上品。

琴偶尔是诸葛亮拿,更多的时候是他舍不得丞相累着,端在自己臂弯里。

坐下时两人贴在一块,抚琴长歌,五指翻飞共舞,仍旧是曾经的知音共抚,情浓意切。

站起时姜维兴致来了便拨弄两下臂弯上的琴,弹一曲稍轻快的,琴声潺潺如流水,流水溅落在他们来时长长的,看不到头的脚印里,仰头是天高气爽,低头是万里大地,有鹿在身后跃过,有鹰隼在发顶盘旋,有时从天空俯冲下来,有时又高高飞回天上去。诸葛亮摇着羽扇,依着他的曲子哼唱一程又一程。

一程又一程里,姜维拨琴的手变得年轻而紧实。



第一百天。

他们找到了海。

诸葛亮把羽扇放在石块上,捋起袖子,从海里捧了把水,泼在姜维脸上。

姜维一愣,失笑道:“好啊你!”

他抓住诸葛亮,用自己湿淋淋的脸往诸葛亮脸上颈上一通乱蹭,蹭得诸葛亮和他一样像被水浇过后在诸葛亮脸上泄愤地咬了口。

虽是泄愤,力度却可以忽略不计。

“好咸。”姜维装模作样地侧过头呸呸。

“奉义将军怎敢对孤不敬?”诸葛亮拧他的两颊,“以下犯上,目无纲纪,当罚!”

姜维身体力行地演示了什么叫以下犯上,目无纲纪,他抱着诸葛亮,两个人跌跌撞撞倒进海水里,爬起来后指着对方的狼狈模样幸灾乐祸地大笑。

笑声惊起飞鸟。

诸葛亮笑够了,静静地看着他。姜维整整发冠,还想整整胡子,然后想起自己的髭须已经在七天前就掉光了。他咧嘴对诸葛亮笑笑,意气风发,少年锋锐,正是最好的年纪。

最后一点岁月也从他脸上褪去,时间倒着行走,钻进天水城的羌笛声中。

诸葛亮握住姜维双手:“凤栖梧桐而长鸣,伯约可愿降我?”

“答案丞相不是早就知道了么?”姜维咬了口他的手腕。

诸葛亮又往他身上泼了把水。

“往后要去哪儿?”姜维张口又咬他手,“丞相作弄我一次我便咬一次。”

“去长安。”



正月十八,故事结束。

正月十八,故事开始。

故人相逢,将有千万年去延续这个故事,去踏过每一寸河山,跟每一只兔子和麋鹿谈天,把唱过的歌拨过的曲留在花和树里。

故而这次的故事永不结束。



END

January
01
2020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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